TRADE OFF

十一月十三日，星期天。下午依照往例，所內弟兄集體開車到古庄活動中心打籃球。約三點半，接到局勤指中心通報，表示有人報案，於白沙灣發生溺水事故，要求立刻處理。我不禁嘆了口氣，所內只剩三個人啊...劉銘山緊張萬分，汗流滿面。「怎麼辦？打電話叫他們回來啊！我拿裝備，你去發車。」心裡犯著嘀咕：都已經十一月了還來這套！和救護車同時抵達岸邊。三個溺水者之一自己爬了上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失蹤者還沒發現。

在這種天候下，我們的沙灘搜尋實在起不了什麼作用。今天海浪大得很，消防隊運來的救生艇才出港十幾公尺就翻了，博超還是被漁民救回來的。根本無法到達該處協助救援。乾著急的情況直到馳援的海巡艇抵達才解決。因為打的是報案電話，上級長官查證不絕。大隊、巡防區、北局勤指中心輪流打來：「現場情況現在怎樣了？」「溺水人員基資？」「案發經過？」「傷者送往哪家醫院幾號房幾床？」「現場指揮官誰？兵力幾員？海巡艇編號幾何？」一小時內，接了三四十通查詢電話，兩顆電池都講到沒電。

天色漸暗時，家屬趕到。我原本正在對目擊者做筆錄，但他一看見我，就激動地跪下了。抱著我的腳，哭著喊我一定要救救他的兒子。我整個人呆滯了一秒，被冠誠拍了一下才回神，連忙扶起他坐在一旁，全力安撫他的情緒，並對他說明現場的情況。「現在岸邊有我們二十幾個人在找，海上也有兩艘船，我們一定不會放棄，請你先務必寬心。」心裡忐忑慚愧，明知起不了多大效果，還是得對他表現出最誠懇的態度。

已經是海和天一樣暗的時候。救生協會的人架起了強力探照燈，沿著岸際掃射。可能其家屬有點背景，縣議員也趕來關切，一旁停了一輛顏色與消防隊車輛很不搭嘎的賓士五百。風管處職員不知道哪裡弄來了根竹竿，請家長帶著孩子的衣物掛在上頭，到沙灘上喊著名字。我和秉霖知道這是在招魂，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頭，生怕悲傷過度的這位父親會無法控制蹈身海中。他的腳步逐漸沈重，終於跪坐在沙灘上抽泣。但他仍然緊緊抱著那根竹竿，好像懷裡抱著的是並未離他遠去的愛子。

又累又餓的眾人先回安檢所吃飯了，根本沒人煮，買的是路口便當。現場只留下志豪、我和蔡岳峰待命。送來了飯盒，我們窩在車內草草解決，黑暗中分不出吃下了什麼，只有狼吞虎嚥。然後再下沙灘找。全長兩公里的沙灘礁岩區，這晚我們起碼來回走了五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