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DE OFF

這件事情給了我幾個啟示。

我的英文真的爛得可以。夾處在怒氣沖沖的管理課長和有意耍賴的Kevin之間，我沒辦法很清楚地對他們表達海巡的執法立場。還得等到充當翻譯的替代役管理員到場幫忙。「麻煩你幫我翻譯一下我的意思！」我脹紅著臉對替代役這麼說的時候，我覺得我過去所有賴以維生的、用來保持一點點面子的自尊跟自信全部都粉碎了。而且碎了一地。什麼政大呀、高知識份子呀、大學畢業呀，都是極為諷刺的帽子。這帽子頂破了，下雨時漏著水。在國中高職科大畢業的他們面前，我自覺只是個虛有其表的笑話。「你們那個學長很厲害耶」我若無其事地對小威說。「對啊他超強的，比我們裡面的公務員還強，不知道他們念大學在幹嘛？」「他以前念哪啊？」「醒吾而已啊，也不是什麼好學校，所以我說幹嘛念大學，念了像今天碰到老外還不是死在一邊。」小威邊抽煙邊不屑地說。家銘很尷尬的看了我一眼，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

真的很丟臉。

這只說明了一件事：刀不使馬上變鈍，沒有等待猶豫的空間。

交通部既然要推動觀光客倍增計畫，就不能不想到宣達語言的問題。Kevin抱怨說加州海灘光是勸導單就準備了一百多種語言版本，不怕哪國人來加州海邊玩水，他都有辦法讓你看懂，沒有模糊空間。也因為只有中文版本，視簽名如蓋章的外國人當然不能信任我們一面之詞就簽下勸導單。並非不信任台灣的公務員或不信任台灣的法條，只是沒有英文版本，就是強人所難。這在重視人權的美國是絕不可能辦到的。我心想這就是格局的差別。大國之所以為大國，連極微小處都表現出她的氣度。如果政府希望觀光客能夠倍增，最起碼要在軟體跟施政的思維上要有向外拓展的態度。連勸導單這種小東西都只有文版本可供取締的話，背後代表的就是觀光當局完全沒有和世界接軌的準備，眼光還只停留在吸引國內旅遊人口的階段，廣拓外國遊客的口號卻還喊得震天價響。身為21世紀的半個政府公務員，這真是令人感到尷尬和悲哀的一件事。

在我和課長折衝洽談的時候，有個中年人打斷我們的談話。他秀出了教師證，表明他是台大法律系的教授。他警告我：「你們當海巡的，不要隨便就把人家扣回安檢所做筆錄，你不要聽這個課長在那邊胡說八道。他們兩個犯的是行政法，行政法違反的話罰罰錢就沒事了，你要是扣回去做筆錄，他可以告你妨礙自由，請律師把你告到翻過來！不要空空人家說什麼你們就信！」家銘聽了他的話瞪大了眼，看我怎麼決定下一步。

現在想起來，幸好我沒有軟化我的態度，幸好我沒有燃燒海巡健兒的熱血，押解這兩個比我高十五公分胖三十公斤的大個兒回安檢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