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DE OFF

蛋在麟山鼻的重要性非比尋常。它可做蛋花湯、蘿蔔乾炒蛋，至不濟早餐只吃顆煎蛋也成。無一不可，也無一不美。其中最受歡迎的要算是蛋餅。蛋餅方便、可口而且易飽，它兼具了正餐的份量與點心的簡易。第一流的蛋餅，出爐時金黃、還滋滋作響，一口咬下，脆。內裡蛋皮軟硬適中，燙。是仍迫不及待一口口將其吃完。是如此兼具諸多優點，因此每見菜商送餅皮來，眾人即歡呼踴躍而進。一陣喧囂後，人人拊腹而坐，十分愜意貌。另有負責隔日煮早餐者，正為了該做什麼代替已提前一空的蛋餅而苦惱。

我現在雖然很寂寞，不過覺得自己現在的能力也僅僅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而已，所以張開雙手擁抱自己，當作享受獨自的時間。

那種感覺，其實是一陣暈眩。
今晚的月亮很亮，周圍的小星們都為之黯淡。

我們的轄區自鼻頭以迄八連溪口，全是沙灘地形。且附近農田、防風林、樹叢及養殖業池塘甚多，沙地宜蛇，防風林尤其是蛇窟。因此我們其實是與蛇為伍的一群人。只是雙方不常打招呼而已。

半年前，白沙灣發生了溺水事件。四位當事人，三男一女，全都沒有回到岸上。次日早上，有兩名罹難者遺體在岸邊被發現。另外兩位的遺體則分別在數日及兩週後在基隆外海約三浬處被找到。這件事足足讓我們忙了半個月，也有很多體驗。
消息見報當日，也是我收假的日子。習慣邊吃早餐邊看報的我，一下子被蘋果日報頭條給嚇呆了。斗大的紅字寫著「四同事戲水2死2失蹤，白沙灣陳屍，遊客仍爆滿」我當下心想：「這下有得坎了...」當晚回到安檢所，當然是先看相關資料，瞭解概略情形。次日下午起床，常年教育也不必煩惱該上什麼內容，就改為岸際搜尋。我們編成一組四人，穿上救生衣、帶著望遠鏡，從安檢所出發，沿著風景步道向岸邊搜尋。不只在步道上，還要跨出去，踩上極滑的潮間帶。一路手腳並用，攀過巨石，去到離海水最近的地方，用望遠鏡仔細檢查每個角落。也許遺體會卡在礁石縫中，不易被發現。五月初，天氣剛開始悶熱。步道兩旁雜草比人還高，裡頭滋生的小黑蚊把我們咬慘了。每天的岸巡結束，除了心疼地搓揉自己的腳掌以外，就是不例外地幹醮這些該死的蚊子。有次退潮時，我和江俊彥、廖冠誠三人出去岸巡。當天下午下著雨，穿著雨衣竄高伏低，在長滿青苔的岩石間穿梭，實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不免怨嘆起來。但我後來一想，罹難者的父母辛辛苦苦養育他們二十幾年，來海邊玩個水就回不去了，變成一具冰冷腫脹的遺體回家。比起來我也沒那麼慘。這樣想，就不覺得辛苦萬分。只是經過多日搜尋還沒發現他們的下落，我們心裡都有個底：「大概是漂到外海去了」，因此想幫忙的心也漸漸變得意興闌珊。唯一感到灰心懊惱的，就是當搜尋時因為海浪聲音太大，無法用言語表達，分散在幾個最遠角落的弟兄都一一回過頭來，跟我打手勢表示「沒有」的時候。那種發現自己置身於無邊際的一片無情海水的感覺，確實格外孤單而且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