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縱橫了四五年的張錫銘終於被抓了。消息一經新聞直播,所內弟兄歡聲雷動。「獵龍專案」的結束,我想是義務役的海巡弟兄最高興,因為再也不必冒著生命危險跟暴徒對抗了。

為了防止張錫銘偷渡出境,海巡署可說是費盡苦心。因為薛球的經驗,不管張錫銘從哪裡偷渡,都對國內的治安造成極大危害(對該部隊主官未來升官之路,亦將造成極大危害)。因此海巡署比照警政署成立了「防逃專案」,專案內容從常年教育的教導應變處置作為、發現要犯時的密碼編成、到臨急任務的輪替編組都有,形成一套完整的教育方案。海巡弟兄的應變處置作為分為兩種:如果在陸上發現,則不可打草驚蛇,應保持距離加以跟蹤,並靜候優勢兵力到達協助。絕對不可擅自行動。(其實這是廢話。一般在一線安檢所的我們根本連槍都沒有,手持警棍、電擊棒,試問要如何跟身上有突擊步槍的張對抗?我們都是不願役的,都還有自知之明,想好手好腳地退伍....)如果在港口出現,則表示他們要偷渡出境。這時岸巡應虛與委蛇,放其出港。然後在海上運用優勢兵力將之擒殺。

這個防逃專案真是把我們搞慘了。不只模訓(註)常以「現有防逃專案對象張XX所乘之車輛在XXX港附近,預備偷渡出境」出題,更不定期出現層級十分高的「防逃測考」狀況下達。用老陸的話說,演習視同作戰。既然叫測考,意義就等同於張錫銘真的出現在你的轄區跟你為難。於是全所叫「衝機動」,如臨大敵。勤前教育宣達注意自身安全及隨時循三線系統回報,人人身披S腰帶及警棍手銬,MTS手機全部攜出,車上雞爪釘、交管棒、交管帶路障一式不缺。長官駕駛的民車就是靶機,受測安檢所必須傾巢而出,把這輛在轄區產業道路東躲西藏的車給揪出來。任務至此才大致結束。由此可見海巡義務役弟兄如何感謝侯友宜及其所屬團隊,而一旦我們不幸遇上真正的張錫銘,後果又該是如何。

插曲:六月底,輪到本大隊受測。當天抽到隔壁的後厝安檢所,我們又是歡聲雷動...(對不起啦同梯!)但是因為是重大狀況,要共同協處,於是我們也衝了機動。開著車的我們就在台二道上面來回穿梭,四處尋找那台已經停在某處的測考車。突然接到大隊長的電話,表示該車已經在某處被發現了!我們又往該處去。

下了車,深夜飄起細雨。打給許博超,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現在人在哪裡。他後頭載著剛報到的新兵詹志豪,又比我早出發,應該已經發現了測考車才對。我見到巷子內有十幾位戴著鋼盔,手持步槍的兵。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緊張或想笑,繃得緊緊的。機動組長比了比巷子裡黑暗深處,向我示意車子就在裡面。他一邊致電大隊長請示下一步動作。「大隊長,現在車子已經找到,就停在...那條路底。是!大隊長!蛤?全部前進?可是大隊長,我們的任務只是發現嫌犯,剩下的就交給警...是!大隊長!好!」組長發號施令:「大家排成一排,前進!」於是在不明所以的恐懼中,組員們以十八世紀初拿破崙對威靈頓時期的火槍兵隊形前進。這是個不倫不類的陣列,說是潛行,身體擺太高失敗。說是陣列搜索,間隔距離取太近容易連鎖中槍失敗。所有人緊貼著彼此成一字向前推進。如果一百公尺外的不是測考官而是手上有突擊步槍的張錫銘的話,這一票小朋友全死定了。我則向右走上路旁高起約五公尺的土坡,盡量壓低身體向前俯進。

黑暗中,只見到那輛銀色的福斯T4,前面停著一輛野狼。看那車牌,是我們安檢所的車。「許博超???」念頭還沒完,雨勢倏忽傾盆。下面一排原本以火槍兵隊陣形前進的弟兄,也因此停下了腳步。原本在車上的測考官似乎真的忍不住了,跳下車用力揮舞雙手大聲對火槍兵們叫著:「收操收操!他媽的你們這種搞法,一槍一個,我告訴你!」組長訕訕地作揖,也忙著指揮大家撤收上車。神秘又令人繃緊神經的防逃測考,就這樣以奇怪的結果作收。

事後,我問許博超到底怎麼會被測考官逮個正著?「啊組長就說那台車好像在裡面,我也沒等他講完,我就ㄆㄟ進去啦,誰知道突然看到前面有車,停下來才覺得:靠邀,好像是專員,開去(台語)...」「專員還下車問我說:你身上有什麼裝備啊?小老弟....甩棍啊..幾支?兩支啊...你覺得甩棍可以打死張錫銘嗎...」「靠邀我們還在他面前呼機子說密語咧...」

許博超在陳月照退伍後,整整當了四個月的紅軍。也只這一次看過他面露訕訕之態。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tevolin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