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DE OFF

◎聞天祥
　　美國電影大師勞勃阿特曼（ Robert Altman ） 2006 年 11 月 20 日病逝洛杉磯，享年 81 歲。

　　雖然自 1970 年在坎城影展以【外科醫生】得到大獎後，阿特曼就成為美國電影的頂尖導演，但卻不被那些自以為看美國電影長大的觀眾所熟識。道理很簡單，阿特曼並不是體制內的合群者，當大家都還忙著照好萊塢守則拍電影的時候，他就已經學會躲開逃避主義猶保持他的理智和感性。當觀眾仍把耳目交給所謂故事去控制時，他卻著手開發更複雜的音畫意義。跑得太快，總要付出一些代價， 1980 年代的沈寂令人擔心他的沒落，但是 1992 年一部巨星雲集的【超級大玩家】不但證明他寶刀未老，也為他既往「有所為，有所不為」的作風做了適切的註腳。

　　阿特曼曾以【外科醫生】、【納許維爾】、【超級大玩家】、【銀色性男女】和【謎霧莊園】五次提名奧斯卡最佳導演，都功敗垂成，直到今年才獲頒終身成就獎。他的作品數量龐大，本期選擇介紹 10 部作品，包括重新發行紀念版 DVD 的【外科醫生】以及他近年在台灣上映過的作品。

1.外科醫生MASH (1970)

　　【外科醫生】是讓勞勃阿特曼聲名大噪的代表作，影片以「韓戰」為背景，描述戰地醫院一群外科醫生，在盤尼西林與手術刀的環伺下，如何以性愛與嘲諷，來面對死亡恐懼與戰爭現實。全片非但沒什麼戰爭場面，反而充斥各種突梯爆笑的性描寫。看似紛雜、胡鬧的事件和人物，讓整部電影令人眼花撩亂，就連聲軌處理也極為複雜，除了對白之外，刻意被突出的音效，以及東京電台的煩人播音，都讓本片幾乎沒有片刻靜得下來。然而阿特曼最令人稱道的技巧，就是能在凌亂的事件中，逐一浮現他銳利的本質，藉由一場場插科打諢的嬉鬧，以及權威階層偽善行止的揭露，大大諷刺了美國的庸俗心態。本片的背景雖然定為五○年代的韓戰，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在諷刺當時如火如荼的「越戰」。

2. 超級大玩家 The Player (1992)

　　【超級大玩家】不僅是勞勃阿特曼尖銳諷刺好萊塢體制的力作，也成功地讓他自己東山再起，連獲坎城影展最佳導演及奧斯卡提名的肯定。影片描述提姆羅賓斯飾演的製片人如何謀殺了一個編劇、接收了他的女友、甚至埋天過海的經過。影片輕巧地在好萊塢的真實（許多大明星跨刀飾演自己）與虛幻（匪夷所思的劇情發展）間遊移，也充斥著各式電影典故趣味。鮮少有一部影片可以把好萊塢迷人又嗜血的性格，描述得如此精準又充滿創意。

3. 銀色性男女 Short Cuts (1993)

　　勞勃阿特曼以將近三小時的篇幅來開展【銀色性男女】，影片的序場是滿天直升機噴酒殺蟲劑，結尾則是不幸料中的洛大地震，在此其中一共安插了二十多名沒有主、配角之分的人物來搬演各個階層領域的洛城人事，彼此或多或少有所交集，錯落有致之間，也印證了阿特曼令人嘆為觀止的場面調度功力。然而把這些人事遭逢夾在兩場「天災」之間，是否也暗喻了「人禍」作祟呢？除了獨特的敘事與非凡的技巧外，本片也透析出可觀的心靈版圖，就在阿特曼突出人物的痛苦與軟弱的剎那，才讓人看到他真正的憐憫。本片讓他囊括了威尼斯影展金獅獎，英國金像獎、美國獨立精神獎最佳導演，以及美國導演協會的終身成就獎。

4. 雲裳風暴 Pret-a-Porter (1994)

　　凌厲到有如炫耀的開場鏡頭，關係複雜的橫向敘事，這些專屬於勞勃阿特曼的正字標誌，又在【雲裳風暴】出現，只不過所有大明星都跟他一起轉移陣地，不再是對於美國文化的深刻批判，取而代之的是時裝界的虛有其表與巴黎的滿街狗屎。較之前兩部作品【超級大玩家】和【銀色性男女】的鞭辟入裡，【雲裳風暴】的結構稍嫌鬆散，角色與批判性也不若以往。但大師終究是大師，儘管不在最好的狀態，阿特曼還是提醒了我們身體與服裝、感情與利慾衝突倒置的荒謬何在。

5. 堪薩斯情仇 Kansas City (1996)

　　【堪薩斯情仇】也是一部較難令人滿意的阿特曼作品。珍妮佛潔森李飾演一個為了拯救丈夫，冒險綁架大官夫人的癡情女子，影片仍然維持了阿特曼擅長的多線平行敘事，美術、音樂（片中是個洋溢爵士樂的舊世界）也在唯美頹廢中，善盡其責營造出懷舊氣氛。但阿特曼慣用的手法這次顯然失靈，雖然他和往常一樣嘗試牽出多個面向，但是在本片當中形成意義的卻幾乎只有珍妮佛潔森李為愛鋌而走險這部分，其他的除了顯示結構的複雜外，毫無感動人心的張力。形式與內容無法契合，是本片的最大敗筆。

6. 藏錯屍體殺錯人 Cookie's Fortune (1999)

　　孤獨的老寡婦自行了斷殘生，沒想到第一個進到命案現場的姪女葛倫克蘿絲卻把它布置成謀財害命的凶殺案，結果無辜的老黑人被當成疑犯逮捕﹍﹍。表面上這像是個再尋常不過的類型電影，有著「錯中錯」的鬥智趣味與揭示謎底的快感，然而勞勃阿特曼卻把美國南方的保守、善良、但有時又愚蠢到糊塗的地步，藉由這個把大家搞得團團轉卻了然於心的案件，混合成高明的敘事與深刻的諷刺。你大概很難看到有美國電影能把南方的黑人歧視拍得如此舉重若輕，讓人在爆笑之餘，還能閱讀到阿特曼獨樹一格的犀利，既檢視美國民粹生活中，歧視、誣陷與天真、率性同時並存的獨特情調，也對南方特有的壓抑氛圍，大加調侃。當然，善用演員的阿特曼，依舊在本片展示了他的「伯樂」才華，讓演技派與偶像派演員找到了美妙的表演基調。本片曾獲柏林影展德國藝術電影指南獎。

7. 浪漫醫生 Dr. T